電影是每秒24格的真理？
＃電影筆記
電影自1895年發明至今一百多年來，已從最初的咖啡廳放映紀錄片段，逐漸邁向多元。在硬體上，從默片、彩色片、3D電影、iMax電影到虛擬實境電影，隨著科技進步，電影創作者對於觀看媒介進行多次的更新與嘗試。另一方面，除了硬體的求新求異，觀看方式也是藝術家、創作者們玩轉「電影」這個大媒介的焦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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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達曾經說過：電影是每秒24格的真理，而過去絕大部分的人也篤信這樣的真理，不管放映也好，觀看也罷，每秒24格的速度是我們長期以來與電影培養出的默契。但與此同時，前衛的電影創作者們也時時在思考，所謂電影的呈現方式，是不是必然按照這樣的「規則」去進行，應該說，如果打破了這個規則，電影會變成怎樣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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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李安在新片《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中》以每秒120格的高幀技術攝影，讓該片成為史上以最高幀速率播放的電影。在這樣的條件下，格與格之間的時間縮短五倍，視覺暫留的作用時間變短，讓影像呈現更為清晰、更為真實的面貌。不過李安這部片畢竟是開創性的嘗試，在技術與敘事尚未成熟的狀況下，雖然在特寫鏡頭中，確實能讓演員表情以及臉部的細節更加完整呈現，但也有清楚到讓人出戲的困擾，這樣的狀況尤其在淺焦畫面特別明顯，過於真實的結果，也使畫面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疏離感，連帶影響觀影著情緒體驗。這勢必也是未來以高幀技術拍攝電影勢必需要解決的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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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與高幀技術相反的，則是低幀的放映。藝術家以每秒一到兩格到幾秒一格的速率放映電影，在這種狀況下，視覺暫留的作用消失了，如看幻燈片般，電影被切成一格一格的照片，讓觀者可以鉅細靡遺地審視影像中所呈現出的畫面。其中Douglas Gordon是最有名的一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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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If you want to find the truth in something, take it apart piece by piece, then put it back together with the detail of a forensic scientist.」 - Douglas Gordo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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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求新求快的現在，他對電影選擇慢了下來，其中一部有名的作品便是將希區考克總長 109分鐘的作品《驚魂記》透過科技轉化成一個長達的24小時的作品，然後將其放置在美術館中以展覽的形式作播映。除了讓觀者可以更加仔細的「經驗」、「審視」外，Douglas Gordon的《24小時驚魂記》讓我連想到兩件事情。第一是有關於電影觀看與經驗的方式，第二則是何謂影像中的真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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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第一點而言，在過往我們與電影的互動模式，常受限於場地與影片的限制，被定義成在一段時間內、在某個場地中遙遙相望的過程。因此，兩者之間的互動關係雖然有情感上的連結，但實際上卻是疏離的，而我們「經驗」電影的方式也僅僅被規定於「觀看」的範圍之內，在時間、空間上都沒有選擇，甚至就連敘事也無法自主。這樣的問題在虛擬實境電影出現之後好像有所解答，至少觀眾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有了「涉入」電影的權力，不過回過頭來，似乎仍脫離不了影片的先天限制，實則成了沒有選擇的選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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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此延伸，如以蔡明亮導演為例，似乎可以看出電影在與觀眾互動模式上的新出口，也就是本質上改變觀影的型態，由電影院走向相對開放的公共場域之中，讓電影成為人類生活「經驗」的一部分，而不是觀眾去「經驗」電影的全部。還記得蔡明亮在金馬影展閉幕片《臉》的影後座談上提到，他希望未來他的電影都可以走進美術館等公共場域，持續全天候的播放，影片就在那邊，然後觀眾可以隨意選擇觀看與否，觀看多久。對他而言，觀看五分鐘也好、五小時也罷，兩者就經驗上並無高下之分，就只是參與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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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回到Douglas Gordon的《24小時驚魂記》放映似乎也是如此，將一部經典電影以極為低的速率播放，一格格的似乎成了觀者人生的背景、旁白，而同時又影響了什麼。我覺得這樣的狀態與蔡明亮的作品有異曲同工之妙，他們同樣的在匆忙的世界中慢了下來，改變了影片與觀者的互動關係，將主導權還給了觀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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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於何謂影像中的真實，我想同樣也是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情。在高幀的影片中，我們可以毫不遺漏的看清楚每個細節的變化，藉此得到最「真實」的影像經驗。然而換個角度思考，在低幀的電影中，我們逐格逐格緩慢的放映，卻也幫助我們釐清、了解許多影像中的細節，甚至還可以藉此發現以往不曾注意到，那些被我們眼睛以「視覺暫留」所蒙蔽的破綻，進一步改變了我們對於影片呈現、電影敘事的看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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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此，就這兩點陸續看下來，不禁思考。究竟什麼是影像中的真實呢？另一方面，電影是不是還是每秒24格的真理，就越來越不確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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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達又說：「X+3=1」，X是負二，X是電影。一幅好的幀格，倚賴的是前後兩幅被捨去的畫面。電影影像為了呈現「現實」，得削減「過去」、「未來」，因此電影是負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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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既然如此，那又何必真的那麼在乎敘事的先後順序、時間邏輯、放映幀數、電影媒介、甚至是觀看方式呢？因為它是電影，然後又這麼有趣，所以我們這麼愛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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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閱讀：
《在場影像》/劉永皓
Douglas Gordon官網：https://goo.gl/ej5Ldd
《24小時驚魂記》片段：https://goo.gl/E9Lcp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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